【特稿157】医院对面的家
今年年初，我听说一家小店的电子广告屏幕被废弃了。常向阳打电话给几个孩子的父母，骑着三轮车把电子屏幕拉回来，挂在西安市莲湖区西街296号楼顶外，面朝北。
从那天起，每天晚上，从西安儿童医院的方向可以看到不远处一栋老住宅楼顶层有几个字——西安新宇爱心之家。在过去的四年里，这个家为700多个患有严重疾病的儿童家庭提供了免费的帮助，包括食物、衣服和住房。
常向阳说，看到这些话，那些担心重病儿童医疗费用的父母不必担心吃最后一顿饭，也不必担心在西安找不到地方。灯亮着，这就是希望。
西安的馒头真贵
常妈妈，你看我做的向日葵。5岁半的安安爬上常向阳的腿，炫耀地举起自己刚编的小花。
安安有一个小秃头，这是急性淋巴白血病儿童的标准标准。今年春夏之交，她的治疗进入了最后一个疗程，她和父母在家住了将近一年。
家园里的孩子大多患有恶性肿瘤、脑瘫等重大疾病，由父母带着从外地赶到西安市儿童医院就诊。治疗期间，这里就是他们免费吃住的地方。
常向阳今年51岁。2000年下岗后，当她介绍自己时，她会带上下岗女工四个字。下岗女工曾担任柜台销售员、酒店服务员和自己的业务。由于对公益事业的热情，无论处境如何，常向阳一直坚持参与各种志愿者服务和救助活动。
2017年7月，常向阳前往西安儿童医院，参加对一名胆道闭锁儿童的救援活动。在医院的走廊里，一位躺在纸箱上的瘦老人引起了她的注意，面前还有一个馒头。
常向阳问：你从哪里来？怎样睡在这里？
老人说他的家人在甘肃，他的孙子患有白血病，他的儿子和儿媳在外面工作以赚取医疗费用。孩子们只能带她到处寻求治疗。如果有办法，我就不会睡在这里了。你在西安的馒头真的很贵，一个要60美分。 老人叹了口气。
常向阳鼻子一酸，不知怎么说：假如周围有一个免费吃住的地方，你愿意去吗？
你这个宝宝，看起来不年轻，怎么这么傻。别人躲我们太晚了，怎么能免费吃住呢？之后，老人的眼泪涌了出来。
那天，常向阳发现儿童医院住院楼的空地上，还有不少用纸箱、凉席或者破布搭起临时生活区的人。无论来自哪里，他们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：孩子重病；经济困难。
常向阳热爱公益事业，与父亲关系密切。她的父亲曾经是民政局扶贫的干部。有一次，常向阳和父亲一起去西安蓝田县的一个山村扶贫。在那里，她亲眼看到一家四口轮流穿裤子。离开前，父亲偷偷把10块钱放在对方黑色的被褥下。当时他的月薪只有40多元。
从儿童医院出来，常向阳的心像多年前在蓝田时一样被感动。她决定为甘肃老人准备一个免费吃饭和生活的地方。在一群经常一起做公益的志愿者的帮助下，常向阳只花了五天时间从租房到接第一个孩子的家庭。
只是孩子来了，房间空无一人，连床都没有。
就在常向阳担心的时候，一个朋友打电话来。得知她在做什么，朋友问:你需要我做什么？
常向阳半开玩笑半是真的向阳半开玩笑半是真的。
放下电话，5000元真的到了。于是，出租屋里有12张架子床。
后来，常向阳搬了锅碗瓢盆、冰箱和洗衣机。陕西蓝天救援队的兄弟姐妹帮忙打扫和布置房间。隔壁邻居送了几把椅子，楼下的餐厅捐了一张烹饪桌。志愿者活动小组的朋友们送来了橱柜、盒子和其他家具。常向阳说，家里的每个物体都有一个故事，你可以一个接一个地解释它们的起源。
在远道而来西安治儿童家庭入住后，常向阳给这栋200平方米的房子取了心羽的名字。甘肃老人也带着孙子来了。孩子刚来的时候，小脑袋碰不到桌面，离开的时候比桌子高一点。
高低床住一个家庭
4月中旬，宋转秀带着6岁的儿子康康来了。坐电梯到8楼，穿过一条长满爱心帮扶基地、最佳志愿服务组织等牌匾的走廊。常向阳在那边等着母子俩。康康又长高了，让常妈妈亲脸。
宋转秀熟悉家的布局。入口是一个由长桌子、长沙发和一圈椅子组成的小厅，这是每个人看电视和聊天的地方。往里走，东西两侧有12张上下架床，每张床都有一个孩子的家庭；最南端是厨房，志愿者和家长一日三餐。厨房还免费向儿童医院的其他家庭开放。
宋转秀和康康在这里住了3年多，从2017年到2021年。
康康两岁的生日是在家里过的。那时，他经常向阳刚认识他，全身肿得像个球，不会说话，不会走路。
由于严重的高烧，康康患有脑萎缩、脑积水、癫痫、高血压、脓毒症、腭裂、神经发育落后等一系列疾病，其中任何治疗费用都足以压垮他出生的甘肃山村家庭。直到现在，有人听说康康家的故事：当他第一次到达西安儿童医院时，孩子在重症监护室躺了18天，他的祖父母和父母在门口睡了18天。一包方便面被小心地分成4块，这是他们最奢侈的食物。
后来，一位医生建议康康的家人去路对面找柳絮姐姐（常向阳的微信叫柳絮）。宋转秀记得，第一次见面时，柳絮姐姐问情况，直接把流口水的孩子抱在怀里亲吻说：好吧，你住在这里。
降血压、治疗癫痫、康复训练……康康住院，然后住院，然后出院，宋转秀经历了多少次。医疗费用仍然是一个沉重的负担，但此外，宋转秀不必担心食物和住房。有些人关心孩子的病，有些人提出了建议，他们也有地方休息和交谈。后来，在宋转秀写给常向阳的一封信中，她爱的家被称为西安陌生的家。
接待有困难的儿童家庭，吃、穿、住，这是家庭自成立以来一直坚持的规则。因此，对于几乎所有的家庭来说，一张架子床就是抓住他们的手，不要坠入绝望的深渊。
家里有一个四层的玩具架，上面有各种颜色的毛绒玩具。每张床的床头都有一个粉红色的笑脸气球，上面点缀着由羊毛制成的花朵，墙上挂满了孩子们的画。这些颜色的存在起来像一个小幼儿园。
每周，常向阳会都会邀请医生向家长讲解日常护理知识，学校老师或志愿者也会给孩子上课或玩游戏。只要有精神，孩子就会在屋内外嬉戏奔跑，成年人很少制止或约束。至少在这里，他们有童年。浙江一位母亲看着4岁的白血病孩子说。
有一次，一位失明的老人和他的妻子和生病的孙子住在家里。但只吃了一顿饭，一家三口就消失了。老人告诉介绍他的医生，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，这么好的人。后来，由于孩子的手术费用，老人遇到了很大的困难，常向阳联系找到了一家有爱心的企业来帮助他们。一天早上，常向阳打开了家的门，失明的老人站在外面向她鞠躬。
一睁眼，30张嘴等着吃喝
和失明老人一样，第一次听说心羽爱家的人，很难相信是真的。最现实的问题是:钱从哪里来？
36岁的赵孟虎在参加公益活动时遇到了常向阳，他在家里准备时也不太支持，太贵，太难。
家里的月租金是5000元。每天有30多人吃、喝、用水、用电、消耗日用品，每月费用约2万元。一年后，至少要有30万元来维持家庭的正常运行。
家开始运营后，也引起了政府相关部门的关注。但是，由于外国甚至其他省份的患者在那里得到救助，纳入各种政府援助项目并不容易获得财政支持。
为了节省开支，保证孩子的营养，常向阳和几位家长一大早就去批发市场买菜。当他们回来时，每个人都拉着一辆满满的汽车。家里有100多名会员志愿者，每人每月捐款20元。此外，陕西省妇幼发展基金会、西安市慈善协会、大明宫实业集团等有爱心的企业也会不时提供一些物资帮助。每当有人问家需要什么，常向阳总是说:我们想要家里想要的东西，一袋米饭，一袋面条，一袋洗衣粉。
但这还远远不够。四年后，常向阳之前存的钱都贴在了家里。为了筹钱，她和家里的志愿者做了各种兼职。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，受防控措施影响，大家多次断收。常向阳不得不降低饮食标准:成年人吃素，肉、蛋、奶留给孩子。
看到常向阳把锅都放起来，赵孟虎决定去家帮忙试试。第一个住在里面的孩子芳芳感动了他。
芳芳的家庭是一个贫穷的家庭，她的许多家庭仍然患有精神疾病。如果她没有在家里为她筹集手术费用，并在许多治疗间隙为她提供住所，以确保她的身体营养，很难说这个孩子是否能成功通过。后来，芳芳基本上治愈了回到家乡，赵孟虎非常高兴，这件事，必须继续做！
这个家庭最多同时接待了14个家庭。每个孩子都有能吃和不能吃的东西。有些孩子术后需要特殊护理，父母不熟练，必须依靠志愿者携手教学。有时有几个情绪崩溃的父母每天都需要启发，灯管和水龙头总是在最不合适的时候坏掉……赵孟虎说，只要你去家，从早上进门到晚上离开，你就不会闲着。作为校长，常向阳每天至少忙碌15个小时。
自从第一个孩子被带进来后，心羽爱心的家从来没有关过一天门，常向阳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。换句话说，家成了她的生活。
你必须停下来，这是在拿生命开玩笑。2019年，一位朋友和她吵架，因为她经常变老，患有高血压和糖尿病。
我停不下来。常向阳说：这个家的大门是希望打开的，但如果再关上，就更大了。
在家里最小的房间里，因为你不能起床，你只能把它放在一张旧沙发上。四年中的许多夜晚，常向阳睡在沙发上。每年春节临近，她也想休息几天陪家人，但想着一个又一个孩子，读着他们喊常妈妈，常向阳真的不能放下，总是去看看。大部分时间都过去了。
图什么，大概就是图这个吧
常姐，记得吃药。
常姐，该吃药了。
每天晚上8点左右，常向阳都会收到一条提醒微信，那是一位在家园住过的孩子母亲发来的。一年多了，一天也没间断。
宋转秀这次带康康去西安做康复治疗，从家乡带了一大包粉丝回家。带孩子回家或后续治疗是父母最直接的回报方式。看到常向阳，他们首先问的一定是她的身体。
常向阳支撑着她的家，有些人在她身后支撑着她。当她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，他每周去家里好几次，要么带着水果和牛奶，要么带着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。进门的老人先看望孩子们，然后找到常向阳检查她的日常工作。在离开之前，他总是给女儿留下一些钱，让她在家里使用。如果常向阳回家，她妈妈会准备一些东西让她带走，有时是数百个饺子，有时是一大锅黑鸡汤。
有一次，两位老人都生病住院了，碰巧遇到了西安当地媒体采访他们。走进病房，记者没有问问题，老人责怪自己：我们不应该躺在这里该躺在这里。如果我们能把钱存起来给我们的家人就好了。记者一听，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2020年9月，常向阳的父亲病重，陷入持续昏迷。有的家长自发组织孩子拍视频，放在耳边循环播放。常爷爷，我们想你，你要陪我们玩，给我们买好吃的。……”
几天后，老人醒了。常向阳来看望，他却一直盯着门外，五六分钟后艰难地憋出一句话：谁在家？
常向阳的二哥对她说：我爸不放心孩子们，让你回去吧。
10月初，这位老人去世了。在前七名中，常向阳获得了陕西扶贫奖奉献奖。获奖后，她直接赶回家，跪下，把荣誉证书放在父亲的肖像前，然后哭了起来：爸爸，我女儿辜负了你。
人们常常不明白为什么常向阳的家人过着轻松的生活，但他们几乎砸锅卖铁地经营家园，想要什么。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，常向阳都会想起父亲过去常说的一句话：你只需要做事，少说大话，真正做实事。
康康这次回家，穿着矫正鞋，可以一边高一边低地走路。爸爸，妈妈，常妈妈是他现在能说的最标准的词。很多孩子一生中第一次走路说话的经历都发生在家里。常向阳看着康康说:图什么，大概就是图。
不久前，家里的孩子明明住院做手术。在此之前，常向阳给他买了一套厨具和玩具，明天拿着一个平底锅给她煎鸡蛋。手术前一天晚上，孩子还通过手机视频煎鸡蛋。第三次煎炸时，常向阳打嗝说：张妈妈吃饱了，显然很好，早点休息。孩子说：张妈妈，你多吃点，明天我不能给你煎鸡蛋。
童言无忌，但视频那头的常向阳已经躲在一边泪流满面——孩子身上有很多癌细胞点，很难说生命能持续多久。
事实上，我非常感谢家里的孩子和父母给了我帮助他们的机会。很多时候，他们也给了我力量和勇气。常向阳说。
每个人都可以带走一颗种子
孩子找到了，请放心。今年早上，西安白血病患者群数百人一起等待了好消息。
前天晚上，一名自闭症儿童在莲湖区洒金桥附近与母亲分居。得知这个消息后，家庭志愿者向白血病患者发出了帮助信息。很快，40多名父母开始分开寻找。从晚上8点到第二天凌晨2点，孩子终于在几公里外找到了。
过去，我只关心自己。后来，当我得到别人的帮助时，我看不到别人受苦。安生病一年多后，她的父亲张飞不仅照顾了她，还参加了许多志愿者服务活动。给住院儿童家庭送饭，帮助他们买药，与新家的父母分享护理经验……张飞形容道：那种感觉，就是我对别人也有用。
除了常向阳，新宇爱心家园的全职工作人员一只手数。但只要有什么，不管是不是关于家，很多人都会回应喊。常向阳说，每个孩子的家庭都从家里带走了一颗种子，成千上万的父母都是从家里流向各地的志愿者。
2021年底，张飞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，打算在路边摆摊补家。但当时西安疫情突发，刚买的三轮车成了社区的流动核酸采样车。每天黎明前，张飞都会开车带着医护人员来检测行动不便的老人的核酸。其他家长分组到各个采样点协助维护秩序。直到现在，家里几乎每一张架子床上都夹着父母穿防护服做志愿者的照片。
去年夏天，陕西省商洛市遭遇洪水。起初，商洛的两个家庭讨论了该做什么。后来，所有的父母都拿出10元和20元主动捐款，然后一些有爱心的企业也加入了他们。最后，13万元的捐款被7辆卡车的米粉、油、蔬菜和床上用品所取代，并运往灾区。
有困难的人仍然想帮助别人，这是家里经常发生的事情。家开业后不久，赵孟虎辞去了工作，成为了那里的全职志愿者。看着孩子们健康地走出家是我最快乐的事情。赵孟虎说，他没有负担，每年卖家乡种的胡椒粉和柿子赚足够的钱。虽然他偶尔嘲笑国内汽车已经开了十多年没有钱换，但他说：什么车看风景不一样？
在过去的四年里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拯救他人的圈子。西安儿童医院普外科副主任医师侯崇志遇到贫困儿童家庭时，会尽一切可能为他们制定相对较低的治疗计划。当他有时间的时候，他会去家里看望和照顾孩子们。他说，有些医生在半夜下手术台时仍在帮助孩子们写求助信，有些医生会耐心地画路线图，引导不认识路的父母回家或其他地方。
“医生见多了人间疾苦容易麻木，心羽爱心家园是一种提醒，提醒我们有能力、有机会去为病人多做一些事情。” 侯崇智说，这是一种很有感染力的力量，比如他所在科室的患者微信群里，现在每一个主治大夫收到各自患儿家长的咨询，都会第一时间回复，“即使在忙也可以说一声‘稍后回复’，四个字就能让对方感到安心。”
今年春天，我经常带着孩子们在阳台上种一些花。黄色的花优雅，白色的花高贵，紫色的花温暖。她记得那天所有的孩子都很开心，在阳光下跳舞，笑着，享受生活的乐趣。
记者 毛浓通讯员 希望
